《三國演義》第二回 張翼德怒鞭督郵 何國舅謀誅宦豎
來源:網(wǎng)絡資源 2009-09-01 15:35:59
且說董卓字仲穎,隴西臨洮人也,官拜河東太守,自來驕傲。當日怠慢了玄德,張飛性
發(fā),便欲殺之。玄德與關公急止之曰;“他是朝廷命官,豈可擅殺?”飛曰:“若不殺這
廝,反要在他部下聽令,其實不甘!二兄要便住在此,我自投別處去也!”玄德曰:“我三
人義同生死,豈可相離?不若都投別處去便了。”飛曰:“若如此,稍解吾恨。”
于是三人連夜引軍來投朱儁。儁待之甚厚,合兵一處,進討張寶。是時曹操自跟皇甫嵩
討張梁,大戰(zhàn)于曲陽。這里朱儁進攻張寶。張寶引賊眾八九萬,屯于山后。儁令玄德為其先
鋒,與賊對敵。張寶遣副將高升出馬搦戰(zhàn),玄德使張飛擊之。飛縱馬挺矛,與升交戰(zhàn),不數(shù)
合,刺升落馬。玄德麾軍直沖過去。張寶就馬上披發(fā)仗劍,作起妖法。只見風雷大作,一股
黑氣從天而降,黑氣中似有無限人馬殺來。玄德連忙回軍,軍中大亂。敗陣而歸,與朱儁計
議。儁曰:“彼用妖術,我來日可宰豬羊狗血,令軍士伏于山頭;候賊趕來,從高坡上潑
之,其法可解。”玄德聽令,撥關公、張飛各引軍一千,伏于山后高岡之上,盛豬羊狗血并
穢物準備。次日,張寶搖旗擂鼓,引軍搦戰(zhàn),玄德出迎。交鋒之際,張寶作法,風雷大作,
飛砂走石,黑氣漫天,滾滾人馬,自天而下。玄德?lián)荞R便走,張寶驅兵趕來。將過山頭,
關、張伏軍放起號炮,穢物齊潑。但見空中紙人草馬,紛紛墜地;風雷頓息,砂石不飛。
張寶見解了法,急欲退軍。左關公,右張飛,兩軍都出,背后玄德、朱儁一齊趕上,賊
兵大敗。玄德望見“地公將軍”旗號,飛馬趕來,張寶落荒而走。玄德發(fā)箭,中其左臂。張
寶帶箭逃脫,走入陽城,堅守不出。
朱儁引兵圍住陽城攻打,一面差人打探皇甫嵩消息。探子回報,具說:“皇甫嵩大獲勝
捷,朝廷以董卓屢敗,命嵩代之。嵩到時,張角已死;張梁統(tǒng)其眾,與我軍相拒,被皇甫嵩
連勝七陣,斬張梁于曲陽。發(fā)張角之棺,戮尸梟首,送往京師。余眾俱降。朝廷加皇甫嵩為
車騎將軍,領冀州牧;矢︶杂直碜啾R植有功無罪,朝廷復盧植原官。曹操亦以有功,除濟
南相,即日將班師赴任。”朱儁聽說,催促軍馬,悉力攻打陽城。賊勢危急,賊將嚴政刺殺
張寶,獻首投降。朱儁遂平數(shù)郡,上表獻捷。時又黃巾余黨三人:趙弘、韓忠、孫仲,聚眾
數(shù)萬,望風燒劫,稱與張角報仇。朝廷命朱儁即以得勝之師討之。儁奉詔,率軍前進。時賊
據(jù)宛城,儁引兵攻之,趙弘遣韓忠出戰(zhàn)。儁遣玄德、關、張攻城西南角。韓忠盡率精銳之
眾,來西南角抵敵。朱儁自縱鐵騎二千,徑取東北角。賊恐失城,急棄西南面回。玄德從背
后掩殺,賊眾大敗,奔入宛城。朱儁分兵四面圍定。城中斷糧,韓忠使人出城投降。儁不
許。玄德曰:“昔高祖之得天下,蓋為能招降納順;公何拒韓忠耶?”儁曰:“彼一時,此
一時也。昔秦項之際,天下大亂,民無定主,故招降賞附,以勸來耳。今海內(nèi)一統(tǒng),惟黃巾
造反;若容其降,無以勸善。使賊得利恣意劫掠,失利便投降:此長寇之志,非良策也。”
玄德曰:“不容寇降是矣。今四面圍如鐵桶,賊乞降不得,必然死戰(zhàn)。萬人一心,尚不可
當,況城中有數(shù)萬死命之人乎?不若撤去東南,獨攻西北。賊必棄城而走,無心戀戰(zhàn),可即
擒也。”儁然之,隨撤東南二面軍馬,一齊攻打西北。韓忠果引軍棄城而奔。儁與玄德、
關、張率三軍掩殺,射死韓忠,余皆四散奔走。正追趕間,趙弘、孫仲引賊眾到,與儁交
戰(zhàn)。儁見弘勢大,引軍暫退。弘乘勢復奪宛城。儁離十里下寨。方欲攻打,忽見正東一彪人
馬到來。為首一將,生得廣額闊面,虎體熊腰;吳郡富春人也,姓孫,名堅,字文臺,乃孫
武子之后。年十七歲時,與父至錢塘,見海賊十余人,劫取商人財物,于岸上分贓。堅謂父
曰:“此賊可擒也。”遂奮力提刀上岸,揚聲大叫,東西指揮,如喚人狀。賊以為官兵至,
盡棄財物奔走。堅趕上,殺一賊。由是郡縣知名,薦為校尉。后會稽妖賊許昌造反,自稱
“陽明皇帝”,聚眾數(shù)萬;堅與郡司馬招募勇士千余人,會合州郡破之,斬許昌并其子許
韶。刺史臧旻上表奏其功,除堅為鹽瀆丞,又除盱眙丞、下邳丞。今見黃巾寇起,聚集鄉(xiāng)中
少年及諸商旅,并淮泗精兵一千五百余人,前來接應。
朱儁大喜,便令堅攻打南門,玄德打北門,朱儁打西門,留東門與賊走。孫堅首先登
城,斬賊二十余人,賊眾奔潰。趙弘飛馬突槊,直取孫堅。堅從城上飛身奪弘槊,刺弘下
馬;卻騎弘馬,飛身往來殺賊。孫仲引賊突出北門,正迎玄德,無心戀戰(zhàn),只待奔逃。玄德
張弓一箭,正中孫仲,翻身落馬。朱儁大軍隨后掩殺,斬首數(shù)萬級,降者不可勝計。南陽一
路,十數(shù)郡皆平。儁班師回京,詔封為車騎將軍,河南尹。儁表奏孫堅、劉備等功。堅有人
情,除別郡司馬上任去了。惟玄德聽候日久,不得除授,三人郁郁不樂,上街閑行,正值郎
中張鈞車到。玄德見之,自陳功績。鈞大驚,隨入朝見帝曰:“昔黃巾造反,其原皆由十常
侍賣官鬻爵,非親不用,非仇不誅,以致天下大亂。今宜斬十常侍,懸首南郊,遣使者布告
天下,有功者重加賞賜,則四海自清平也。”十常侍奏帝曰:“張鈞欺主。”帝令武士逐出
張鈞。十常侍共議:“此必破黃巾有功者,不得除授,故生怨言。權且教省家銓注微名,待
后卻再理會未晚。”因此玄德除授定州中山府安喜縣尉,克日赴任。
玄德將兵散回鄉(xiāng)里,止帶親隨二十余人,與關、張來安喜縣中到任。署縣事一月,與民
秋毫無犯,民皆感化。到任之后,與關、張食則同桌,寢則同床。如玄德在稠人廣坐,關、
張侍立,終日不倦。到縣未及四月,朝廷降詔,凡有軍功為長吏者當沙汰。玄德疑在遣中。
適督郵行部至縣,玄德出郭迎接,見督郵施禮。督郵坐于馬上,惟微以鞭指回答。關、張二
公俱怒。及到館驛,督郵南面高坐,玄德侍立階下。良久,督郵問曰:“劉縣尉是何出
身?”玄德曰:“備乃中山靖王之后;自涿郡剿戮黃巾,大小三十余戰(zhàn),頗有微功,因得除
今職。”督郵大喝曰:“汝詐稱皇親,虛報功績!目今朝廷降詔,正要沙汰這等濫官污
吏!”玄德喏喏連聲而退。歸到縣中,與縣吏商議。吏曰:“督郵作威,無非要賄賂耳。”
玄德曰:“我與民秋毫無犯,那得財物與他?”次日,督郵先提縣吏去,勒令指稱縣尉害
民。玄德幾番自往求免,俱被門役阻住,不肯放參。
卻說張飛飲了數(shù)杯悶酒,乘馬從館驛前過,見五六十個老人,皆在門前痛哭。飛問其
故,眾老人答曰:“督郵逼勒縣吏,欲害劉公;我等皆來苦告,不得放入,反遭把門人趕
打!”張飛大怒,睜圓環(huán)眼,咬碎鋼牙,滾鞍下馬,徑入館驛,把門人那里阻擋得住,直奔
后堂,見督郵正坐廳上,將縣吏綁倒在地。飛大喝:“害民賊!認得我么?”督郵未及開
言,早被張飛揪住頭發(fā),扯出館驛,直到縣前馬樁上縛住;攀下柳條,去督郵兩腿上著力鞭
打,一連打折柳條十數(shù)枝。玄德正納悶間,聽得縣前喧鬧,問左右,答曰:“張將軍綁一人
在縣前痛打。”玄德忙去觀之,見綁縛者乃督郵也。玄德驚問其故。飛曰:“此等害民賊,
不打死等甚!”督郵告曰:“玄德公救我性命!”玄德終是仁慈的人,急喝張飛住手。傍邊
轉過關公來,曰:“兄長建許多大功,僅得縣尉,今反被督郵侮辱。吾思枳棘叢中,非棲鸞
鳳之所;不如殺督郵,棄官歸鄉(xiāng),別圖遠大之計。”玄德乃取印綬,掛于督郵之頸,責之
曰:據(jù)汝害民,本當殺卻;今姑饒汝命。吾繳還印綬,從此去矣。”督郵歸告定州太守,太
守申文省府,差人捕捉。玄德、關、張三人往代州投劉恢;忠娦履藵h室宗親,留匿在家
不題。
卻說十常侍既握重權,互相商議:但有不從己者,誅之。趙忠、張讓差人問破黃巾將士
索金帛,不從者奏罷職;矢︶、朱儁皆不肯與,趙忠等俱奏罷其官。帝又封趙忠等為車騎
將軍,張讓等十三人皆封列侯。朝政愈壞,人民嗟怨。于是長沙賊區(qū)星作亂;漁陽張舉、張
純反:舉稱天子,純稱大將軍。表章雪片告急,十常侍皆藏匿不奏。
一日,帝在后園與十常侍飲宴,諫議大夫劉陶,徑到帝前大慟。帝問其故。陶曰:“天
下危在旦夕,陛下尚自與閹宦共飲耶!”帝曰:“國家承平,有何危急?”陶曰:“四方盜
賊并起,侵掠州郡。其禍皆由十常侍賣官害民,欺君罔上。朝廷正人皆去,禍在目前矣!”
十常侍皆免冠跪伏于帝前曰:“大臣不相容,臣等不能活矣!愿乞性命歸田里,盡將家產(chǎn)以
助軍資。”言罷痛哭。帝怒謂陶曰:“汝家亦有近侍之人,何獨不容朕耶?”呼武士推出斬
之。劉陶大呼:“臣死不惜!可憐漢室天下,四百余年,到此一旦休矣!”
武士擁陶出,方欲行刑,一大臣喝住曰:“勿得下手,待我諫去。”眾視之,乃司徒陳
耽,徑入宮中來諫帝曰:“劉諫議得何罪而受誅?”帝曰:“毀謗近臣,冒瀆朕躬。”耽
曰:“天下人民,欲食十常侍之肉,陛下敬之如父母,身無寸功,皆封列侯;況封谞等結連
黃巾,欲為內(nèi)亂:陛下今不自省,社稷立見崩摧矣!”帝曰:“封谞作亂,其事不明。十常
侍中,豈無一二忠臣?”陳耽以頭撞階而諫。帝怒,命牽出,與劉陶皆下獄。是夜,十常侍
即于獄中謀殺之;假帝詔以孫堅為長沙太守,討區(qū)星,不五十日,報捷,江夏平,詔封堅為
烏程侯。
封劉虞為幽州牧,領兵往漁陽征張舉、張純。代州劉恢以書薦玄德見虞。虞大喜,令玄
德為都尉,引兵直抵賊巢,與賊大戰(zhàn)數(shù)日,挫動銳氣。張純專一兇暴,士卒心變,帳下頭目
刺殺張純,將頭納獻,率眾來降。張舉見勢敗,亦自縊死。漁陽盡平。劉虞表奏劉備大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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